這一刻，小樂眼里，卻快樂就是快樂，悲傷就是悲傷，她只知道此刻她是快樂又悲傷的，也許下一刻也是。
小樂上午得知了消息，已經在走廊盡頭的樓梯上坐了一個課間的時間，她不想上課，也不想回家。看著窗外面的操場和長長的林蔭路，躲在樓后面好像沒有盡頭。有人翹課走出去，但對于她這樣習慣了在這里安安靜靜學習的好孩子，那是走不出去的距離。
沐風在叫她上課，她卻不想動，擺了擺手，臉伏在腿上，心算得好像起皺、因為三天之前她還坐在這里，但叫她去上課的還不是沐風，而是小魚，會拍拍她的肩膀，或者不耐煩她的慢，直接把她拉走。如果此刻叫她的也是小魚多好，也可以拍拍她，說不準心上的褶皺就化解了，沒有那么酸，酸的想流下眼淚來。
小樂翹課了，她沒有去上課，坐在樓梯上，看著長長的林蔭路。小魚有沒有想現在自己想她那樣想念自己，想念她們彼此的笑，她會在哪里從新開始，她會不會過的很好，會不會忘了她。為什么一想到她在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地方，與自己不知道的人，依然過的很快樂，她笑，她哭，她拍一拍別人的肩膀，自己就那么心疼，那么難過呢！連同她就那么走了，連招呼都沒有打，好像著急擺脫他們一樣，以飛的速度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樣不能原諒。
不知道人的眼淚是不是永遠這樣多，可以不顧一切的流個不停，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沒有說出來的話都融在里面，在空氣里肆意。但為什么不？還有什么時候比此刻更合適，比這個時候的借口更好？
下課鈴響了，樓梯上的人已經不見，沐風在樓梯口深深嘆息。小樂在操場上，因為樓梯太冷了。小魚那么怕冷，說不準現在也在這個太陽下曬著，她總是習慣這樣，雖然現在一定是在另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。小樂從前多喜歡安靜的地方，多不喜歡陽光，但陽光是多么溫暖啊！她責罵到現在才發覺，小魚是對的，因為手腳都已經冰冷的時候，這樣真的不錯。只是身邊再沒有了那個唧唧歪歪喜歡日光的人。
沐風趕來時，操場上的人都在往食堂去，人來人往中，小樂站在一旁，盯著三五成群的人們，仔細的看，經過的臉都在看，好像在找誰。她在找誰呢？她沒有，那她孤單單的站在那兒是在等誰嗎？經過的人都會這樣覺得，只是他們不知道，她等的人永遠不會來了。
沐風慢慢走近，看著小樂那樣近乎執拗的等待和尋找，眉頭上也是皺的。他以為她只是會有點兒難過而已，也許會比難過多一點兒。但那樣僵硬的姿勢，偏偏倔強的好像要堅持很久。沐風站在小樂面前，她終于發現了他，好像他一下子從地下鉆出來的，卻安靜的沒有一點兒驚喜，若是以前小魚可能會跳起來拍拍他，小樂會笑一笑。但她今天似乎笑的心情都沒有，安靜極了。
“翹課你可是頭一回，我給你找的頭疼去診所的借口，老師都沒懷疑，別穿幫了啊！吃飯去吧！”小樂機械的跟著他，跟著他去吃飯，回來上課，上自習，放學，回宿舍。機械的過完一整天，她的腦子空了，因為這一天她能想到的都已經想完，再沒有什么別的可想的。
第二天
早操，小樂站在最后，跟不上節奏，隨意的舉著手腳，若從前小魚在一定會笑她病秧子，干什么都沒有力氣，她也許會好好做一做，但現在為什么做都不想做呢！沒人嘲笑的早操時間也變得這么討厭。
校服松垮垮的掛在肩上，好像隨時都會掉下去。小魚是不喜歡這樣穿著的，她總是趁老師不注意就將衣服綁在腰上，好像隨時都要騎上自行車逃跑。小樂突然想，校服系在腰上是一種神秘感覺，一種解脫，一種自由，還是只為了炫目？她突然好奇，好奇到也想試一試。在人群最后，把校服脫下來，看看周圍，沒有人在看她，所有人都在聊天，飛速的把校服系在腰間，袖子在身前打結，身后的衣服在腰上一顛一顛，如果衣服也有感覺，那它此刻一定很快樂，像小魚一樣快樂。輕松的是被校服遮蓋的上半身，還是校服，小樂也分不清楚。
小樂就這樣系著校服上了一天的課，她覺得以后她也可以這樣，她依然是那個好孩子，只是將衣服系在腰上罷了，既不影響上課，也不影響成績。沐風看見她問為什么把衣服系在腰間，她突然想起她也曾問過小魚這樣的問題，順嘴說了那句小魚的回答，連語氣都那么愉快的相似，“多涼快！”中午時，她又在艷陽高照里在外面溜了一圈，好像小魚也在，依然唧唧咋咋的嘲笑她。只是旁邊的人是沐風，沐風不會嘲笑她，只是習慣這樣跟她走在一起，他曾自己煽情的表達，這是一種陪伴！
第三天
忘一眼小魚的書桌，重要的書已經沒有，只是些作業本還凌亂的摞在一起，好像等著誰來把它清走。小魚的書桌跟她永遠整潔而錯落有致，沒有半分差錯的的書桌不同，一直都是那樣亂的，無論多少書，她也收拾不好，小樂說她都沒有班上最丑的男生知道打理自己，小魚總是笑著說，“我打理人！”也許人她也沒有打理好，所以走了幾天也沒有人給她收拾。小樂卻高興于沒有人收拾，因為只要看見她亂亂的書桌，總覺得說不準什么時候她又冒出來，繼續她凌亂而快樂的生活。但剛剛老師發話了，要值日的同學下課把東西收拾走，她不想收拾，如過一定要收拾，能不能也不要別人動手？
小樂在收拾桌子，特意回絕值日的同學。她收拾的很慢，上面的筆記凌亂不堪，掉頁的，翻了一半的，她都看的那么清楚，里面的字也沒有一行是規規矩矩寫完，好像被臺風襲擊，都飄到了別人家，但字卻瀟灑，是的，瀟灑！她是第一次覺得，為什么有人能寫出這樣漂亮的字，也許她從前從沒有仔細觀察過。在吵鬧的教室里一個人收拾完，作業本被放進一個盒子，鎖進走廊個人書柜，嘭的關上門，好像就把誰關在世界外面了。
不知為什么，從那天以后，小樂整齊的像格子一樣的書似乎沒有那么整齊了，基本臨時用的堆在書桌的角落，參差不齊，好像誰說的話，總是那樣無視規矩的邊框和規則。小樂在寫筆記，不知什么時候才發覺，原來老師講課是這樣快，快的她也跟不上，連為每一個字安排好位置的時間也沒有。字也會眉飛色舞，會在哪一個未完成的筆畫下就轉了彎，勾出去好遠。
第四天
沐風給她推薦了好幾本書，她都還沒有時間看，可能因為最近真的很忙。忙的以前那么輕松的課都已經跟不上了，若是小魚在一定笑話她，“你老了？”她老了嗎？怎么會？難道十七歲的年紀真的比不上十六歲？她總是這樣嚇她，她卻都一笑置之，當笑話，為什么這一刻覺得好像是真的呢？
書里的世界，可以遙遠到我們看不見的地方，可以美好成我們想象不出的樣子，這是小魚第一次看她放在桌上的《讀者文摘》時的感慨，好像她已經看過那么遠的地方，那么美好的樣子。而這是他們難得的一次志趣相投，只是小樂的書都是英語報和文摘，小魚的書都是《盜墓筆記》和《熱血高校》，但這并不妨礙她們終于有了些可以津津樂道的地方。小樂沒有告訴沐風她在看熱血高校，也沒跟他說他喜歡里面的熱血和源治。說不準哪天她還看看電影，看看小魚喜歡的小栗旬有沒有把源治演好。
第五天
那個野丫頭多么幸運，期中考試了，她卻沒有在這里。從前她多么不喜歡考試啊，多么討厭坐在桌子前發卷子的這些時光。現在坐在這里等著卷子的是她了，突然生出些從前都沒有過的緊張，因為擔心，因為這一次的準備沒有每一次做的好。這是她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，但那個丫頭是不是每一次都是這樣的？她再也沒有機會問她了，看見她緊張的也成了些自己不知道的別人。
第六天
晚上會出成績，跟沐風約好一起去門口的書店還書。沐風一路上說著一些最近看到的好書，“經典之作，一定要看看！”小樂卻想起另一本書來。
“最近海賊王是不是很火？”沐風是有那么一瞬間的走神的，因為小樂從來不看漫畫，從來不關心什么很火，比起那她更熱衷于老式經典。
“很火啊！像小魚一樣熱血。”沐風笑了，他當然已經發現小樂的變化，比任何人看的都清楚，她凌亂了些，放縱了些，快樂了些，甚至已經學會偶爾大方的調侃。沐風不知道人會為自己眼前的人改變多少，會為走出生命的人改變多少，但總有些，不知不覺就刻骨銘心，有些不知不覺就改變。
成績單貼在走廊的畫板上，小樂盯了很半天，也許也有人盯了她很半天，因為她終于從長期霸占的第一掉了小來，在第幾行找到自己的？第三行？第四行？有什么關系呢！只要不是第一名，也不是最后一名，其余的不都是一樣的嗎？她嘆了口氣，這一口氣好像已經忍了很久，嘆完好像也沒什么不高興。這一次她終于開了先河，會挨罵吧！但，下一次再考成這樣是不是就不會了，或者下下次，總有一次他們會習慣的。其實，不是第一名也沒什么要緊，其實，第一名也沒有那么好。
沐風走過來了，居然拍了拍她的肩膀，是安慰還是鼓勵？都不要緊！要緊的是這個肩膀拍的好像某些人。
“沐風，我這次在上面第幾？下次會不會就在下面第幾了？”
“怎么會？你是打火箭著落的嗎？怎么會那么快！”
“那怎么保證呢！你看小魚那丫頭不就是嗎！來的時候還在上面，走的時候都快到底了。”
“原來你還會提她啊！我以為你一輩子不會提了呢！”
“是那么打算的來著，但她都已經以那么驕傲的方式消失了，不提她就真是成全了她的心思！”
“你不也一樣，好像全世界的人，你只能看上眼她。”
“怎么會，我是最看不上她了，才那樣跟她糾纏不清！”
“少來，你倆不是玻璃？全世界都這么以為，連她父母都這樣以為的才會突然就走了招呼都沒打吧！”
全世界都這樣以為嗎？全世界都這樣看他們嗎？
“我是玻璃你還離我這么近！你知道這樣最聽不得這樣的話還說！”
“說出來了不過只是一些話而已，不說你還打算背著他們走到多遠去？況且全世界只有我知道，你們不是玻璃！”
“你知道的太多了！”
“我還知道，喜歡有時候只是單純的喜歡而已，就像外面的樹我也喜歡，話我也喜歡。只是因為它在那里，還需要什么別的原因嗎？”
“一個會講出‘陪伴’的人就是了不起，好像一句話我們就都超凡脫俗，成了圣人！”他們已經從樓梯下來，來到操場。
“是不是發覺外面的陽光很好，即便這樣的傍晚也很美，好像有溫度？”
“是啊！是很美，好像會永遠快樂不知道悲傷，卻下一秒日落就是無盡的悲傷。”
“快樂不是永遠的快樂，悲傷的不是永遠悲傷，一瞬間不也就轉變了嗎......”
“我們要不要逃一下晚上的自習，我突然想看電影了。”
“哦？破天荒啊！什么電影你這么感興趣？”
“《熱血高校》啊，小魚介紹的那個......”
陽光不是永遠的陽光，黑暗不是永遠的黑暗，快樂的不是永遠的快樂，悲傷的不是永遠悲傷。即便永遠不再相見，也是黑天到白天。夏天走了會有秋，秋天輪回也到夏。
在她走以后，她終于活成她的樣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