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風又起,卷攜著稍縱損落的綠葉和你帶給我的不安,往更遠的,我不可及的遠方逝去。有時候,我會佇立在巷口,看慣人們行匆色疏般地逃離陰暗的轉角,有時候,我會沉睡在有春天美好氣息的草地上,聽大地在離我如此近的地方默默不語。總是流連于擁有與錯過的淺沙灘,以為尚且年少的自己也能像闊別的他們一樣,撿拾到漂亮的花貝殼,然后興高采烈地回到屬于未來的懷抱。
清冽的晨汐反復擊打著我漸之而退的后腳跟,我伴隨著黎明前夜的喘息,凝望著海平面,那里是我所不熟諳的遠方,亦是我遠遠不可及的未來。
昔日的雨在今天傾盆而下,來不及躲避的孤單身影,定格在若隱若現的雨景之中。海岸線延伸過去的遠處,雨把天與岸模糊成一張薄綿,罩住了徘徊在海岸的旅人,以及漂泊在淺灣處的漁家,他們來不及去撿拾留戀在細軟沙澗上的腳印,便匆匆地向前奔去,從一方的霏雨潛藏進越來越迷蒙的薄綿中。我因目及所處,天與岸灰蒙一片,佇立在不屬于自己的遠方,無情地看這雨散落在海岸,淹沒了遠處忽明忽暗的馨黃燈光,吞噬了婉延起伏的山嶂群巒。我無法因這雨而稍微退卻我的腳步,急行至可見的遠方,一串串夢魘般的腳印,在我身后漸趨離散,仿佛那些曾經說好永遠在一起的人,而如今卻早已散卻天涯。依然留戀于海與岸的淺沙灘,任憑六月的雨流淌在我稍顯單薄、孤獨無助的身軀。
不知從何時起,我開始想念每一次經過身邊的輕風,總是想著,在這樣一座我所不熟諳的遠城里,興許有這么一縷不顯眼的微風,能吹敗我額容的惆悵,抹冥我心中的憂傷。在陽臺踮腳張望,在路經有樹的地方,在安靜的階梯教室里,總是妄想有那么一縷微風吹過,搖曳著陽臺上的襲衣,撫摸著新抽的綠芽和偶爾停止轉動的電扇,一直一直的。我愛上了等待輕風吹至的感覺,愛上了自己一個人路過的香樟和第一排桌子上的甜言蜜語。更甚有時候,期待著有足夠大的微風,能把我捎起,像輕風托起雪白蒲公英那樣,將我流放到那遠遠不可及的遠方,我想在那遠方,一定有一縷清風,能夠撫平歲月殘害我的傷疤,一定有那么一縷輕風,能把我停留在有你的遠方。
每每想起曾經的我們在一起的歡笑日子,總覺得那是在經歷一個虛假的夢境,當夢醒了,而你也走了,留下我自己一個人在揉弄著惺忪的睡眼。你仿佛一陣風,吹過我卷曲的衣角,爬上我瘦弱的雙肩,當我明明就快要抓住你的時候,你卻繞過我的耳旁,在我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,你輕輕地對我說:在這個世界上,有些東西,即使努力了,也是得不到的。你用你的溫柔與體貼,把我放逐到離你很遠很遠的遠方,那里是我不熟諳的遠方,亦是微風不曾吹至的荒野。你淺笑著轉身離去,將我一個人擱淺在這里,在這個我曾經以為我們一起歡笑過的地方,它簇擁在現實與夢境的罅隙間,就在我們觸手可及的心的深處。
當時光倒退回曾經,我們依舊如闊別的少年那般,在有微風吹至的陽臺,柏油馬路以前悶熱的階梯教室里,我們確實在那里笑過,嬉罵過。可是,時光不會倒流,你也如那縷輕風一樣,吹過我的青絲,便向我目不所及的遠方散去,而我唯一還記得的,只是你對我訴諸的那句靡語。



